2017年3月16日 星期四

自主性群眾、無架構、野草莓、323

雜文:自主性群眾、無架構、野草莓、323
        「自主性群眾」或者按照鄧丕雲書中的用語「校園群眾自主動員系統」,是1990年野百合學運後、對於校園內的學運幹部很重要的問題,鄧丕雲在《八○年代臺灣學生運動史》的書末提出,在野百合學運後出現的自主性草根群眾,其實對校園的組織者產生難題:
校園群眾自主動員系統的形成,因為組織化的程度不夠,呈暴起暴落的型態,而且在代表權上往往又為學運團體所壟斷,在學運團體平時草根經營不足,無法吸納這些群眾,在抗爭時,由於群眾是自主動員的,往往與學運團體間有微妙的緊張關係。
(鄧丕雲 1993391
       

 談到「自主性群眾」、「無架構」等議題,很多人都會提到當年陳信行翻譯的「無架構的暴政」一文,可是其實1990年趙剛在〈論現階段無住屋運動的理論與實踐:社會學的批判〉一文中,就已經對當時臺灣的社會運動實踐有類似的描述了:
運動的參與者沒有一個輪廓鮮明的群體認同感,也沒有內部的社會溝通網絡,因此運動「動員」成功,也不過只像是戲劇的叫座。你不能說演員的動員能力很強,最多只能說媒體和宣傳配合得好罷了。……而媒體的角色,在無住屋運動以往的大型的群眾抗議活動中,恐怕要比在其他社運的集體行動中所扮演的角色還要重要。
(趙剛 199067     


把這個描述拿出來印證到白衫軍、紅衫軍或很多其他的運動,可以發現類似的性質一直在重複,尤其是中正廟模式的學運,2008年時野草莓學運時中正廟廣場上非常鬆散的狀況,鄭中睿曾以一個非常圖像化的文字描繪出來:
對散眾們而言,廣場是個愛來則來、想去則去的開放空間。下課、肚子餓、睡不著,來;打工、天氣冷、想睡覺,去。
每逢平常日,廟前的景象便是白日景物蕭條、人頭稀落,僅幹部們固守現場苦撐;傍晚之後,才見人群逐漸湧現。但由於散眾如鬼魅般飄忽不定的物種習性,今天來的和昨天是不是同一票沒人說得準,此刻在場的明天到不到誰也不知道。
有責者無權、有權者無責,如此這般,野草莓的直接民主注定是一場悲劇兼鬧劇。(鄭中睿 20096

        其實包括1997年的菅芒花、2004年的孤挺花,都有類似的狀況,這似乎是「中正廟模式」的宿命。「無架構化」看起來好像不是什麼大問題,或者講白了,臺灣的大學生本來就是一群生活鬆散的動物。可是如果把事情聯繫到323行政院事件的話,就顯現了一個非常殘酷的現實。這樣子無架構的狀況,當你是白衫軍的一員,在抗議台灣軍隊的管理不當的時候,是有效的。但當有一天你突然進入到行政院這樣國家的權力中心的時候,國家真的跟你認真起來,用鎮暴警察的國家暴力強烈反擊的時候,你是一點反抗力都沒有的。到現在打人的警察你一個都抓不到,即使打人的警察的相片在網路上都看得到。
          如果是在阿拉伯,有人被打死了,會發起阿拉伯之春;如果在香港,有人被催淚彈給打了,會發起一場雨傘運動,持續抗爭好幾個月;但在台灣323行政院事件中卻沒有產生任何後續效果。我覺得我們真的要認真反省這個事情,看這樣子的組織模式到底好不好?因為323是一個充滿血淚的教訓,到現在有誰被處分了?我們可以反擊嗎?沒有!那麼野草莓也好,或者太陽花也好,或許學運其實都只是在國家權力面前打擦邊球。但當像323行政院事件這樣子真的有機會佔領國家權力中心的時候,面對國家機器的總動員反擊,根本就沒有能力反抗!!那到底臺灣學運的革命性、改變臺灣社會的可能、或者說臺灣學運的力量在那裡?


       現在很多人談起學運、社運,就在高談網路時代的自主連結,強調社群、非正式化網絡的重要性,但是扣連到從1990年以來的學運、社運實踐的歷史,甚至聯繫到323行政院事件的悲劇性場景,我覺得這其實是一個必須深刻思考面對的沈重課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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